李沐 | LI MU

李沐 | 第·四·人·称

 

在已知的各种语言中,没有第四人称。
 
第一人称的“我”,是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我”,是被灵魂和意志驱逐了肉身的“我”,或被尼采的生命哲学矫枉过正、重是一切价值的肉身之“我”。
   
“我”也是常常被称“主体”的那个东西,和“主体”相对的是“客体”或是“对象”。也就是我们学画画时,老师常常挂在嘴上的那个“对象”——人、物、景。在“我们”掌握了透视学、解剖学的知识之后,可以科学地向“对象”下手了。
 

“主体”这个称呼,是被无限放大的第一人称:世界被一分为二,“我”为中心,其他是背景和对手。因此,一个整体的世界被拆分为自大的主体,这个主体的边界之外为对象。

早在古希腊时期,身体和灵魂就被哲学家们从身/心统一体中区分开来,并且给了灵魂以至高无上的地位,“我”就是一个意识主体。并且由笛卡尔把这个作为意识主体的第一人称发展到登峰造极,尽管后来的现象学家梅洛-庞蒂以身体主体代替了意识主体,那也只是把身/心二分的第一人称还原为一元论的、身心合体的主体——身体主体。
 
罗兰·巴特颠覆了主体概念,他在《作者之死》、《文之悦》以及《R/Z》中把读者以及读者的身体“快感”牵入我们的视角,从而拒斥了知识的神化,同时,把研究作品转向了对“文本”的研究,改变了把作者凌驾于作品的惯习。
 
自此,主体这个第一人称被第二和第三人称稀释。
 
但第四人称到底是什么?我如何把“我”转化为第四人称?
 
第四人称不是意识主体,也不是身体主体,不是客体,也不是对象,它是一个完美的混合体,而不是主体与外部世界的二分和对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共同体。
李沐 | 准·不·齐

 

是稀释身体主体和意识主体的尝试。首先,水作为“材料”都是任主体宰割的“对象”,在这里我选择了一个最憋屈的方法——吹。吹,不是一个触觉行为,也不会给我们带来触觉感知,它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触觉反馈,但是一次次地吹气却给身体带来极大的消耗,相反,碗里的水却被消耗的极少。其次是稀释意识主体,也就是尽可能去掉所有逻辑的东西,无论是逻辑还是肉身在此都无法完成一种对等,无法对齐。

李沐 | 叮·相·渗 

 

我找人用砖头和水泥砌了一道5米多高、4米多宽的墙,并在表面批好石灰并完全遮住砖头,然后站在一个并不稳的椅子上开始钉钉子,摇摇晃晃,钉子并不能完美的钉进墙里,很多被砸弯,勉强挂在墙上,更多的被崩走,掉落在墙角,别人看到我这么费力的干活,纷纷跑来出主意:“你可以找块木工板批上腻子——”;“为什么不把砖缝的位置用铅笔标注好,这样都能完美的钉在墙上——”;“先用电转打好孔——”;“可以站在一个更稳的脚手架上——”。其实,人们总是把第一人称的我放大,运用智慧、工具不断实现主体对对象的过分干预和改造。

一张摇晃的椅子; 

我并不总是能站在墙的正面的椅子上,我常常在钉钉子的时候还要保持和墙、钉子以及锤子发力的平衡,因为发力的角度不是垂直,所以钉子很难钉在墙上;
 
我并不知道白墙的后面是砖头还是砖缝隙,如果是缝,那么谢天谢地;
 
如果钉子砸在砖头上,我能通过扶钉子的那只手的痛和麻的程度感知并协调拿锤子的手发力;
 
钉子、锤子和砖头、水泥发出的声音,不断影响着当时工作的情绪;
后来,给我提建议的那些家伙看我这么固执,在我后面都懒得理我;
 
甚至有人还是给我搬来牢固的脚手架,但被我谢绝;
 
我并不想和钉子、墙“战斗”,也不想和不断偏移的身体重心计较;
 
这件作品的作者并不是我,因为“我”是第一人称;
 
我给钉子、水泥、砖头、铁锤以及那把摇摇晃晃的椅子更多的机会战胜我;
 
“作者”应该是椅子、钉子、锤子、砖头 ……
 
我似乎找到第四人称。
李沐 | 曰·阅·悦

 

读书时发现标点符号是个好玩的东西,它给我们提供呼吸的机会,诱导我们去呼吸,要不一口气读下去就被憋死。阅读最快乐的时候就是遇见标点符号——

我花了一年时间写了一篇十三万的论文,绞尽脑汁。

后来我花了半年时间逐字删除,删除一个字需要四个动作,删完全篇需要五十二万个动作,然后只留下标点符号,别人可以看这着本书呼吸。

李沐 | 噪·音

 

折叠 —— 《噪音》系列是我两年前的一个小实验,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关于“折叠”—身体与世界的折叠,它犹如德乐兹的褶子,也如《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的作者罗伯特·波西格所说的良质(quality),也可以说那是薛定谔既死也活的猫……
 
噪音 —— 一张长方形的纸成为我身体图式的镜子。每天想一座山,同时把那座回忆中的并不在场的山,和此时在场的各种身体信号和感知记录下来:我曾在山上留下的足迹;我左耳听见的风;以及突然某处短暂的轻微刺痛;甚至是室外汽车的一声鸣笛;还有由于忘记自主呼吸来带的缺氧……这些“噪音”不断地在稀释那座我正在回忆的山。
 
入身 —— 对于我来说,绘画的“对象”并不存在,绘画是我和世界的折叠、挤压、再折叠而生发的“噪音”。我对身体这个主题的兴趣不是生理主义的五感,而是对身体+山的祛魅,身体不是主体,山也不是对象,两者相互稀释,愈加浓郁。
 
最终,
我无法接近一座山,
我只能融入那座山,
并和山折叠成千层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