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宗种 | 艺术札记·2019

从2018年春节前的三件作品《东方红》、《隐约的距离》、《云上的日子》开始，结束了之前一直克制的单色绘画。然而这次“色彩”的回归直指艺术的本体，丰富了作品的语言，增添了一层结构。这种“增添”使画面的丰富性如同涌出岸面的江水、肆意流淌，使原先指向的“单纯”岌岌可危。虽然仍保持早先设定的“红黄蓝黑”四种色层相互叠压的作画方式，但是画面色彩的丰富性仍显现出一种无可阻挡的魅力。为此画面中有意识地抑制笔触的书写性与描绘性，使画面接近抽象，但始终又保留“像”最后的特征，而非真实意义上的“抽象”。然而在这里非常认真地讨论描绘天空画面的“抽象性”、“非抽象性”、“具象性”是一个非常无聊的话题，但确实是一个问题。

当然问题是可以搁置的，18年之后的画从对用笔的探索逐渐转移到对用色的考量，“净化”一直是探索的方向，语言上的增加与删减带来视觉上的差异因为“纯”而显得异常鲜明。这种差异给予视效极大的感官丰富性，艺术家在刨除这些感官性的干扰外着力于色彩指向“色”之本身。由于色彩与光的关系，使得色彩本身具有物质性，不仅仅是物质世界表象可视的一个属性。天空色彩的丰富与不断的变化，通过描绘与捕捉特别能碰触到“色彩”这一物质。尤其是用很薄的一层一层的几乎没有一点质感的色层涂抹画布时更能显现出“色”这物质性的强大。

《云上的日子》这一系列的粉色在不同色层的叠压与交错下呈现边线弥散的效果。弥散是一个慢慢传动的过程，是一个正在发生的“当时”。《云上的日子•轻》是一件很好玩的作品，仅仅是好玩，好看，好漂亮。因为轻就是轻。这似乎是一件与色彩无关的作品，但为什么通过“观看”就能感知到它的重量，不还是通过“色”传递着它的本质。《黑色的遮蔽》这一系列的黑色与灰色在透明不同色层反复层层遮挡下，显得幽暗而神秘。因为黑夜才是宇宙的颜色，黑夜的黑是因为失去光的照射而还原了自然的本色与本真，它是一种透明而显真的“遮蔽”。《虚空中的形》这一系列创作于日本佐渡的纸上水彩，因为大气的透明，使得光能够尽可能地谱写它虚幻的华丽，然而这一切的华丽都依赖“云”在天空下的助力与不可缺少，如同画天空无法丢弃画云，苦恼与你在画云还是在画天。两者的不可分如同“色彩”物质性与精神性不可分一样存在在人的视觉前。分与不分真的并不重要，但是确实又是个问题。《水中天》这两段视频是根据“猴子捞月”的故事激发的行为，本来是想让天色映在水下的纸面上，改变一种望天的视角，但是天色很淡没法映在一张浅色的纸面上，然而另一张掉入水中的“天”在光、水作为材料的填充在观与物之间时，折射造就的像显得更接近“色”之本身。

当然还有其他的系列也在继续，也在与“色彩”发生关系，也有与其他材料发生关系的作品，不过都还在实验之中。但一切还是在“天空”的母题下不断生发与前行。选择“天空”作为创作的母题是想选择一条“道”开始往前走，而且此“道”上沿途的风景一直能刺激着创作者，不断推动至“无垠”。这一两年的创作围绕着天空之“色”的空幻，感知“色”之本身。而天空之“色”的空幻恰恰是天空之真实，因为天空本无色又何来色？每到此时就特别能感知自己与真实更近了一步，知道真实就是虚空，所有的物都如同天空中的云是短暂的“显像”，只有虚空才是永恒。

2019 年9月于海宁